法律实质上极不平等｜工劳小报 #48 副刊

上一期小报介绍了童润中用“法律武器”进行加班维权的事件，他用政治性的话语结合法律仲裁、诉讼讨回了自己作为劳动者在现行法律体系下的基本权利。但这种方式是否可以推而广之，让更多劳动者都站出来呢？沉默的广大劳动者是否仅仅是缺乏意识和勇气？法律武器的运用背后又有哪些限制？法律是否会变成规训劳动者、化解劳资冲突的机制？

加班、过劳，生活中的种种卷王，大多都是因为家无余粮、肩上所扛起的压力太大。杭州55岁骑手猝死街头，他生前也是该地区的“单王”。这个社会为何给我们这么大的压力？是反抗还是离开？

一石激起千层浪，谢谢诸位读者的声音。

Mlmist

从童润中和公司代理律师的对线音频来看，代理律师先用时间、金钱成本恐吓对方，希望以此压迫对方撤诉。现实里家无余粮扛贷款生活的人太多了，撑不住这个时间/资金成本，对法律也一知半解，很可能撤诉；而公司有资金、时间，可以专门聘请法律人。资产阶级的法律标榜“人人平等”、谁都能打官司，但因为劳资双方社会资本、经济资本、文化资本差异极大，法律实质上极不平等。

橙子

童是很让我敬佩的，通过维权最终挽回了自己应得的报酬，对企业应加设惩罚性赔偿，使其闻风丧胆。在没有工会组织的CN，只能祈祷有强硬的法律限制企业不合规的行为了，总体来看，法律再不断完善，同时保护劳动者合法权益。我今年34岁了，如果我遇到这类情况，或许会模仿童的操作，并把消息泄露给hr，很多公司表面强硬，其实硬刚也就怂了，让公司乖乖给钱私了。

Dr Y

不知道国外现在流行的4天工作制等一系列保护劳工的条款是不是当地的劳工抵制得来的，但加班是一个社会问题，至少在中国是没办法依靠个体的力量进行抗衡，这么多年网友们抵制调休骂996的声音还少吗？当然也肯定如当事人一样的个体有反抗的勇气，但是要完全取消加班也只能靠自上而下。但是这里的文化就是不尊重人才、不把人当人，所以与其搭上一生去和强权斗得头破血流，不如离开这里找到合适的土壤。

戴菲菲

童润中这种人太少了。虽然他喊得口号略带遐思，但还是需要更多的童润中这种人。现实情况我们常遇到的是各种加班卷王，他们愿意加班吗？也不见得。上班是反人性的，但是这个社会、时代的发展都给我们太多的压力。每个人都有不患寡，而患不均得心理反应，那么自然就卷。我真的希望有更多的童润中这种人，让星星之火成燎原之势。让我们打工人不至于每天都工作十几个小时，然后公司老板还觉得是应该似的，要求每个人都这么做。

ZPNDie

国内的合法斗争对资产阶级不痛不痒

卞安成

当他坚持打完五场官司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那个看似不可能的位置上，真正诚挚的问题应该发端于关注这件事情的人谁会与之联系，谁会利用他的信息来武装自己，谁会帮助他摆脱被弃置于劳动力市场上的可能，几乎所有的有关讨论就这样如此简要地被贵编辑部整合起来，至少也反映了这样的情况：仍未有人进一步跟进童润中事件所折射出来的斗争形势，仍未有人在更高的层次上组织童润中这样的人，以至于讨论中传出的赞美将成为又一次对堂吉诃德的哀叹，批评将成为又一次酸腐文人的叹息，在这场事件之外的童润中究竟如何了？这个不在场的童润中占据着他生活的绝大部分呢！

关于加班，维权，劳动仲裁，在这一整个诉讼过程中都被大量讨论方拉平，简化为劳资两方的博弈游戏，我更想提出加班史、维权史、劳动仲裁史何在的问题，如果童润中事件将在讨论者的眼里被心照不宣地宣布为毫无后续结果的孤立事件，那么他所站立的诉讼场所，所诉求的斗争要求，所运用的斗争工具和斗争手段，这一切都并不离我们太远，我们需要的不是童润中一人，我们需要的是那些把童润中把玩到孤身一人的状态的讨论者为自己所处的形势去划定阵线，划定劳资斗争的漫长阵线...

文末，还想跟各位说，有一些朋友担心茶话会栏目会筛选大家的发言。我们跟各位保证，在栏目篇幅允许的范围内，都会尽量刊登各类立场的评论（但重复内容可能不会被优先处理）。这一期也有读者对于小报上期的背景介绍进行了批评，这些我们都会逐渐改进，也欢迎各种各样的声音。

如果你对于以上诸位朋友的讨论有想要继续回应的，也欢迎填写以下问卷，我们会将其逐步刊登在此网页上：https://forms.office.com/r/a1VpJWNirN 下一期茶话会将在两周后准时刊出，如果你有建议的话题也欢迎透过问卷留言。

（三）以罚治厂、动乱加剧和频繁加薪

在明确的政策支持和授权下，厂长们延续了他们在80年代初对职代会的厌恶和抵制态度。即便面对工人的极大不合作和抗议，他们仍然没有任何意愿恢复工人参与企业管理的权力，因为这会对企业市场化改革和管理层对这一过程的垄断构成挑战，而这种权力的丧失正是导致工作场所动乱的根本原因。为了维持生产秩序并压制这种反抗，厂长们对那些挑战他们权威的工人施加了更为严厉的惩罚措施。1987年，在青岛的一家压力表厂中，一名工人因为批评企业领导虚报生产数据和制定过于苛刻的医疗费赔偿规定，被迫退出他在职代会的岗位。工会负责人还将这位工人代表调离生产岗位，使其处于待岗，每天领取一元生活费的窘迫境地。[注1]

事实上，以罚治厂的方式不仅不能有效地控制工人的行为，反而加深了工人对滥用职权的企业领导的集体敌意和反抗。如果工人的物质需求还得不到满足，那么所有不满爆发的最后结果就是消极怠工的进一步加剧，例如“增加次品率，活没人干，以各种借口导致生产环节衔接不上，上班时间聊天、打毛线、看报纸”[注2]。1986年全总的一项调查报告进一步展示了工人是如何以各种形式的抵抗来反击管理层：

“工人说：‘你可以随心所欲地惩罚我们，但我们有权被动怠工和浪费东西，尽管我们没有其他权利。’‘你罚我们五元，我会通过造成十倍或一百倍的经济损失来补偿。’‘如果你出现监督，我会认真工作，但你不在时我就不会那么在意。’结果，他们只有在经理在场时才努力工作，而在经理不在时则怠工……在山西省阳泉的一座矿井里，出勤率和生产绩效曾经很好。但自从惩罚变得过度以来，出勤率下降，事故增加，生产产量下降。1985年上半年，机器事故导致矿井损失了4242小时的生产时间和16.5吨的产量”。[注3]

在厂长尚不具备解雇工人的权力，且企业享有更大经济自主权的背景下，工人们的各种行为迫使厂长利用他们手握的经济权力，来广泛使用留存利润加发奖金和改善生活福利而不是将利润投资于资本项目，以试图安抚工人的不满，换取工人对他们权力被剥夺和不公平分配的同意与容忍。张跃然在分析厂长负责制的推行与大规模全员加薪之间的关系时清楚地指出，频繁的全员加薪和奖金发放之所以成为厂长们维持工人基本认同的唯一选择，是因为这样既不需要他们牺牲个人权力，也不必冒险打破通过特殊利益分配和职位控制来拉拢中层管理人员所建立的庇护网络[注4]。因此，工人们物质待遇的短期大幅提高，正是工作场所内民主权利被削弱的结果，迫使大多数工人接受这样一个现实：他们生活水平的改善，是以工厂中地位的下降和集体参与权利的丧失为代价的。换句话说，无条件提高工人待遇成为了维护厂长独裁权力合法性的重要手段。

整体来看，在厂长负责制的时代，工人对管理层的对抗情绪愈发明显，导致许多工厂陷入了频繁的怠工，双方在妥协与持续的敌意中徘徊。尽管管理层通过巩固专制统治和削弱工人政治地位来试图压制工人的声音，这些手段并未成功地使工人成为完全顺从的机器。相反，工人们在工作场所内各种形式的抗议活动日益增加，无论是日常生活中更细微更隐蔽的个人行动，还是更公开更不常见的集体行动方式。

在工人们的积极抵抗下，统治阶级精心设计的物质激励系统和反民主政策产生了出乎意料的反作用。这些政策本意是为了提高劳动生产率和遏制工人利用职代会对厂长施加的影响力，以压低工人收入，解决财政困境。然而，事实却恰恰相反：在厂长负责制的年代，工人的工资和福利飙升至前所未有的水平，进一步加剧了80年代末的恶性通货膨胀[注5]。也正如劳动部官员何平所承认的：“职工的工资不能不加，否则生产就会陷入瘫痪”[注6]。虽然何平没有指明导致生产瘫痪的具体原因，但其间接地佐证了工人利用其单位成员合法身份对工厂施加的影响力。

总的来说，虽然1984-1987年的工人抗议缺乏明显的政治诉求或自我组织的迹象，未能如80年代初的工人浪潮那样，引发党高层的强烈政治危机感，但工人们在工厂中采取的罢工、怠工、增加次品率，偷懒等行为，迫使厂长们频繁加薪以安抚他们的不满。工人们所展现的能动性使得厂长负责制的意图与实际结果形成鲜明对比，企业市场化改革所追求的利润导向，树立管理者权威和遏制工人收入增长的初衷未能如统治阶级所预想般发挥作用，从而对党高层和企业管理层的市场化改革意图构成了实质性挑战。

本篇工运谈篇幅较长，经删减注释放入本期小报内，原文欢迎阅读：《改革开放后中国工人史札记》

南京外卖骑手意外溺亡后保险公司拒赔，法院判决公司赔50万

江苏南京一外卖骑手刘某在完成配送后意外溺亡。悲剧发生后刘某父母向保险公司申请理赔，保险公司拒绝赔付，刘某父母遂将保险公司诉至法院。法院认为刘某在生产经营活动中因意外死亡，其既有权申请职业伤害保障待遇，又同时有权主张意外伤害保险赔付，故保险公司应承担保险赔偿责任。其中“新就业形态职业伤害保障与意外险不冲突”成为刘某父母能够获赔的重点。法院认为新就业形态职业伤害保障是一种社会保障制度，若将其作为免除意外伤害险赔偿的条件，则有违公平原则。

事实证明许多公司都意图通过某些“模棱两可”的法规钻空子侵害劳动者权益，而合理的法规加上公正的判决两者结合才能真正的维护好劳动者权益。阅读原文

员工不接受调岗，公司竟安排三人监工！

江苏南通某公司与入职两年的员工黄某协商调岗，双方未能达成一致。当月公司建立单独钉钉群，群内除黄某外其余三人均为管理，并向黄某布置繁重的工作任务，致使黄某不能独立完成。十月公司以“业绩考核不达标不能胜任岗位”为由解除了与黄某的劳务关系。黄某遂将公司告上法院。法院认为公司的行为是在对黄某履行劳动合同设置障碍，应承担相应责任，故判决公司支付赔偿金4.5万元。

公司的岗位、工作安排应当合理合法，许多公司管理为谋己利，通常会使用各种阴险手段逼迫劳动者离开，劳动者面对不合理不公平时一定要勇于发声，用法律来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阅读原文

什么时候申请过劳动仲裁，公司是怎么知道的？

《工人日报》记者发现，一些劳动者的劳动仲裁维权经历，会影响其后续求职，甚至被拒绝录用。那么这些信息公司是怎么知道的？调查发现许多公司在录用前会对求职者进行“背景调查”，而调查的方式有两种，一种是联系上一家公司了解情况，另一种则是委托专业的第三方调查公司获取劳动者相关信息，而一旦发现劳动者有仲裁或是其他维权行为，公司通常不考虑录用。

许多公司为了更好的压榨劳动者同时规避自己的风险，往往对具备法律知识或有过维权经历的劳动者拒之门外，这是一种就业歧视，也是不公平的表现。阅读原文

上班104天仅休一天病亡，法院判决公司赔偿40万

2023年来自湖南的阿宝在舟山市岱山县的项目工地工作期间肺部感染、呼吸衰竭，后经抢救无效死亡。社保部门认为，阿宝送医到死亡时间已超48小时，不予认定为工伤。公司认为，阿宝工作强度不大，且死亡是其自身疾病所致，与公司无关。法官了解情况后得知阿宝连续工作104天未休息，公司对阿宝的用工行为已经违反了劳动法相关规定，且过度劳累直接或间接导致了阿宝免疫功能受损等各类身体健康问题。最终法院判决公司承担40万余元赔偿。

劳动法对员工工作时间、休息休假作出了明确规定，但许多用人单位仍然保有侥幸心理不去遵守，希望劳动者多干活少休息，自身还不用承担什么法律责任，此种行为严重影响了劳动者生活和健康状况，侵害了劳动者权益。阅读原文

书籍：《劳动法学习实操手册3.0》

这本近七百页的手册由一群志愿者编写、维护，内容涵盖了劳动法的多方面内容。手册内容从劳动争议的程序、证据收集等基础问题开始介绍，再针对劳动者常见的劳动纠纷，如劳动关系认定、加班工资、劳动合同变更、新就业形态的工伤认定和社保医保缴纳等，做详细的指导。对于需要帮助的劳动者来说，可根据自身遇到的问题查阅对应章节，快速的了解相关法条解析和案例，为自己争取合法的权益。对劳动法感兴趣的读者亦可在学习法条、分析案例时将手册当作参考。资源链接

老一辈的师傅们很多干了一辈子活，落下一身病，许多人刚刚退休就离世。现在延迟退休通过了，基层蓝领工人是最痛心的。

山东聊城一专为环卫工、快递员等户外工作者建设的工会驿站装了密码锁，劳动者们只好躺在路上休息。相关内容

“综上所述，现在我家每个月无形中多出开支 4000 元左右。这个数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每月额外多出四千左右，那一家人的收入除了租房、吃饭、小孩上学，基本上所剩无几了。算完这笔账以后，我决定做钉子户了。”

来自《不断搬家，不断“失学”，“旧改”中的孩子该如何告别家园？》

可保住了工作的安平，却没能保住孩子。很不幸，3个月后，胚胎停止发育了。安平申请了流产假。可回来之后，她一直没状态，工作总出错。一个月后，HR再次找她谈话，让她在“调岗降薪”或“自动离职”中二选一。

来自《害怕裁员，她们选择“战略性怀孕”》

这两年，我和身边同龄人的普遍感受是，在县城找工作，不干销售是个梦。县城人口少，产业结构单一，国企和事业单位唱主角，剩下的民营企业从事的都是底端产业，一切经营活动需直接导向营收。在这种背景下，销售作为廉价劳动力登场，公司恨不得让你立马变出钱来，用人和辞退都很随意，反正底薪足够低。

来自《县城找不到销售以外的工作》

李旭透露，被清退的41个人中，有4人自愿离职并因此拿到了半年左右薪水，每人大约1万元，试图开始新生活。但包括他在内的37个人则坚持准时上下班。于是每天早上八点，汝州市疾控中心都呈现出魔幻且荒诞的一幕——“假装上班”的人坐在台阶上，来来往往的员工低着头从他们身边经过，生怕有哪怕片刻的眼神交流。

来自《被“退货”之后，他们在疾控中心“假装上班”》

本期小报周期（2024/08/27 - 2024/09/09）

撰稿：烤鸡腿、Xay、向日葵、超级64

编辑：烤鸡腿

在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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