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v 10, 2022 28 min read 往期小报

企业爆雷员工牺牲｜工劳小报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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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本期重点
企业爆雷跑路，员工牺牲没人顾

近日，“国美停发员工工资”话题冲上热搜。曾经被积欠工资的新闻大多与体力劳动、建筑工地、“农民工”有关，如今这也落到了白领头上。

10月28日国美总部的全员大会上，国美电器董事长黄秀虹表示，公司到12月底之前只会给员工上社保，不会再发工资了。今后中长期，工资发放也存在不确定性。并且，国美还要求员工签署承诺函，要求员工"相信"一个已经发不出工资的公司。

图为网上承诺函的公开资料，有国美员工表示，不签就不发工资，这实际上是变相逼迫员工离职。

国美并不是今年唯一一家拖欠工资的大型企业。今年7月28日，每日优鲜突然关闭其核心业务，每日优鲜总部约900名在职员工中，绝大多数遭遇了突发“裁员”。这些员工被公司告知6月和7月的工资将被拖欠，社保自5月起也已缓缴。来源

每日优鲜爆雷还影响到不少供应商，他们有大量货款被每日优鲜拖欠

有律师从法律角度分析，在企业申请破产的情况下员工薪酬应当优先于其他普通债权清偿，但假如企业财产不足，也存在无法拿到的风险。（来源）

目前国美和每日优鲜的员工正试图通过劳动仲裁等法律手段拿到被拖欠的工资。但他们成功的希望相当渺茫，公司一再透过各种方式拖延程序、违背承诺。

今年4月，国美就开始进行第一波裁员（来源）。16名国美前员工提交了仲裁，开庭前公司主动调解，约定了6月30日前给工资和赔偿，却并没有兑现。7月员工申请了强制执行，但直到现在都没有收到2月以来的工资以及裁员补偿。

不过，国美和每日优鲜至少还有公司代表与员工进行仲裁或调解，而数千位家政工人们则彻底被平台抛弃了。

从19年的"管家帮"到今年的"好孕妈妈"、"来人帮"、"轻松到家"，大量家政用工平台资金链断裂跑路。其中，"管家帮"作为被告的涉诉案件超过1500宗，欠款金额超过6000万元，以欠家政工的工资为主；"轻松到家"欠款金额高达上亿元，涉及的家政工高达5000人（来源）。此外，很多家政工尚未到法院起诉，已知的家政平台的欠薪金额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即使工人前往法院起诉，家政平台也会通过故意缺席开庭、转移财产、公司换壳等等手段来逃避赔偿。家政行业从业人员大多为外出务工的农村妇女，在缺少法律援助和社会支持的情况下，维权的难度大大增加。

某互联网家政平台陷入大量诉讼案件，被告占80%。

从这些已经轰然倒塌和正在摇摇欲坠的企业/平台的做法中，不难看出其中惊人的相似点：资本在运作过程中只重视融资、扩张版图，干尽投机之事却从未在利益中分出丝毫来保障员工权益。而当危机来临时，负责决策的企业上层却可以拍拍屁股、"套现"资本走人，留下一地烂摊子要求员工“同舟共济”。

于是，荒唐的一幕幕不断上演：国美创办人黄光裕夫妇套现10亿人民币跑路；每日优鲜多名高管们在公司崩溃前11天火速卸任；众互联网家政平台的负责人更是人间蒸发。

过去，许多人追求进入大公司，认为成为正式职员是未来安稳生活的核心保障。而现实逐渐让我们意识到，在高度市场化和金融化的中国就业市场，不论是什么行业的劳动者都随时可能会被抛弃，成为资本再生产下的牺牲品。白领和蓝领劳动者面临着类似的底层逻辑困境，在资本的压榨与不公下，没有谁能够逃离和幸免。

02
工人动态

—— 工厂工地 ——

苹果称新机产能明显减少，富士康再增加"返岗补贴"

10月底，因为工厂管理混乱，并爆发厂区内部疫情，郑州富士康大量工人翻墙、徒步逃离工厂。11月7日，苹果公司正式公开承认称该富士康代工厂主要生产的iPhone14高阶机型产能大幅降低，而富士康则祭出更高额的返岗补贴，希望能恢复生产水平；对于厂区内部工人的保障，苹果仅象征性提及会确保工人健康，但并无具体措施和改善说明，也并未正面回应此前富士康厂内混乱和工人安全健康保障不足的问题。阅读原文

深圳电源工厂达尔美倒闭解散，员工劳动权益竟需申诉解决

10月31日，深圳有员工300多人的电源生产商达尔美宣布停产解散。今年出口导向的电子行业订单减少，运作不顺，达尔美并非第一家倒闭厂商。但令人意外的是，该公司对于员工的通知书中竟然没有提到对于员工的补偿措施，甚至说员工劳动权益需要依据劳动法申诉解决。看来，在许多企业眼中，劳动法不是最低标准，而是他们的天花板。这种做法明显在侵害员工权益。阅读原文

恒大债务危机导致建筑建材公司陷入亏损、裁员

11月初，华尔街日报报道，国内房地产巨头虽然没有因债务危机而倒闭破产，但相关问题被转移至上游建筑、建材、家装公司，导致这些公司陷入亏损、裁员的困境，其中包括南通和深圳的一些知名建筑公司。连锁反应正导致整个建筑行业陷入低迷。阅读原文

—— 服务业 ——

卡车司机吃方便面被罚2000元、下车大便被要求隔离七天

11月初，各地以疫情升温为名加强对卡车司机的管控，一些做法荒谬不近人情。山西严禁货车司机中途下车、超时逗留（来源），引起争议。而宁夏锦腾炭素公司则更过分，对于在车里吃方便面的卡车司机罚款2000元。且不说公司恣意罚款本就是违法行为，要求司机时刻佩戴口罩也超乎常理（来源）。山西一位运煤司机则因为下车大便而被防疫人员要求隔离七天，后续该司机据理力争，成功被放行（来源）。

郑州餐饮业陷入困境，员工老板睡桌上，公开信请求减免房租

10月郑州疫情升温，许多小区进入封闭状态，餐饮业也陷入无法开店、开店无员工，甚至员工回不了家的窘境。郑州某连锁餐饮店表示，目前只有不到一半的门店能运转。10月29日，郑州市餐饮与饭店行业协会发布《致广大餐饮企业房东的一封信》，希望房东可以唇齿相依、守望相助，减免房租。阅读原文

—— 白领 ——

美团多个部门陆续收缩员工规模，福利“能省则省”

10 月 31 日，美团多个部门陆续收缩员工规模。半年前，该公司也曾进行类似调整，多部门缩减10%到20%的人员规模。此外，美团还开始注重员工早到，借此希望员工能在晚上九点以前下班来减少报销费用。同类型的互联网公司字节跳动、快手等则从员工的餐食、下午茶中节约成本。互联网公司虽然不若数月前进行大幅裁员，但正在悄然从各方面削减劳动者福利。阅读原文

女生入职第一天被公司要求刷厕所：离职后仍被HR人身攻击

11月初，广东深圳陈女士入职某公司的新媒体运营岗位，却被要求刷厕所一周。她在第二天提出离职，要求结算工资。但是该公司一直拖延支付，并且在陈女士申请劳动仲裁后还对她进行人身攻击，辱骂其“娇气”、“除了刷厕所也没创造自己的价值”。网络有人评论：“这么穷开什么公司呢”。另外，安排职工从事合同规定以外的工作是违法行为。阅读原文

河北足球员赛前拉横幅，诉求球队支付工资

11月3日，河北足球队队员在赛前拉起横幅，恳请球队背后的公司华夏幸福偿还中国球员血汗钱（球队外籍球员、教练薪水仍照常发放）。后续，球队俱乐部发布声明否认欠薪一事，但随即遭到球员全体成员反驳称，没有收到球队发放的欠薪，2022年的工资更是一分未发，并要求球队不要威胁恐吓球员。阅读原文

—— 政策法规 ——

五部门联合发布《个人养老金实施办法》

11月4日，人力资源社会保障部、财政部、国家税务总局、银保监会、证监会4日联合发布《个人养老金实施办法》，该办法宣称是政府政策支持、个人自愿参加、市场化运营的补充养老保险制度。但实质上只是用市场化方法来掩盖社会养老保障的不足，大部分基层劳动者并无法支付高昂的个人养老金费用。阅读原文

妇女权益保障法新修订版通过，包含职场反歧视条文

10月30日，《中华人民共和国妇女权益保障法》修订版获得通过，将于明年开始实施。新加入的条文包括防制职场性骚扰对于企业的要求、禁止就业招聘过程中对于性别、婚姻、生育的歧视、保障生育休假等内容。具体新旧条文对比可参考：这里

—— 劳权行动 ——

纽约街头抗议苹果公司，诉求保障富士康工人权益

11月6日下午，在美国纽约的苹果旗舰店门口，一群中国留学生以中英文抗议苹果公司对于富士康工人健康权、劳动权益的漠视，抗议疫情下对工人增加的工厂控制甚至强迫劳动。有人以"iSlave"讽刺苹果公司的产品背后是强迫工人进行血汗劳动。

03
深度与评论

I. 极昼：困在义乌的仿真花，女工贴一下午赚23块

本篇文章讲述了三组仿真花女工家庭的故事。义乌的女工大多出身农村，有年轻人，也有在行业里待了许多年的老手，都希望能有一份稳定的收入。近一年义乌的很多工厂都被迫关停，很多女工也不得不离开。留下来的也发现生活愈发困难。仿真花不会因为季节枯萎，但是制造仿真花的工人们，却只能在经济的寒流中选择坚持。阅读原文

II. 每日人物：生产iPhone的年轻人不够了

富士康郑州航空港，全球最大的苹果代工厂区，每年在新代iPhone的订单驱动下招募大量流水线工人。一位招工中介讲述到，他近期收到许多工人联系他计划出厂回家。根据中介们的估计，旺季时能有35万人的港区，如今有估计10万人仍留在厂里。一位工人分享了选择留在“围城”一般的工厂后感染新冠，被送往隔离的心路历程。阅读原文

III. 临时工见闻录：抗原检测试剂包装车间

“临时工见闻录”是一位知乎用户维护的专栏，里面分享了许多他自己和其他工友在工厂打临工的见闻。本篇文章详细讲述了他在一个检测试剂盒包装车间的亲身经历，以及厂里的不同工友和他们对待工作，应对包工头的不同态度，也提出了非常宝贵的观察与见解。原文被删除，阅读备份

IV. 财新显影：村庄里的职业培训

口腔专业初级班的学生在各种各样的材料上模拟雕牙。由于经费问题，肥皂是常用的替代材料。

“爱希青少年职业教育与生涯规划中心”是一所专门为无法在正轨教育体系完成学业的青少年提供职业教育的民办学院。根据教育部的统计数据，2021年有至少一百多万青少年没能从高中毕业。这篇报道介绍了艾希学院的课程设置，学生们的生活，以及他们面临的困难。艾希的努力难以填补巨大的教育空缺，但是它仍向我们展示了一些方向，非常值得关注。阅读原文

V. 每日人物：环球影城的打工人，薪资太低，管理不成熟

在全世界最知名的连锁游乐场之一工作是很多人的梦想。但光鲜的表演和耀眼的烟花，背后是许许多多承担着园区运转的打工人。报道采访了几位曾经在环球影城工作的前员工，并听他们讲述了在这所”造梦工厂“中受到的压迫与委屈。每一件消费品背后都有无数为生产而劳作的人们，游乐场和其制造的每一个”快乐“瞬间，都不例外。原文被删除，阅读备份

VI. 开菠萝财经：被试用期“坑惨”的应届生

在公司在面临业绩压力时，应届生通常会首先遭到裁员。这在今年经济不景气的情况下尤其普遍。有许多应届生表示自己在即将转正时收到了被裁员的通知，公司还会利用对他们对自身劳动权利的不熟悉诱导他们签署“停职协议”来逃避赔偿。“最难一届，何去何从？” 阅读原文

VII. 界面新闻：二本、三本学生作为职场多数派的突围

高校的划分与招考时的批次在个体身上形成标签，二本、三本院校的毕业生在职场中不得不面对“学历鄙视链”的重重围堵。受访者在理财、汽车、媒体、教培、客服等行业岗位的工作经验揭示着企业分级学历的情况在行业中各有轻重。就职者能用业绩和证明能力，但企业招人、分配、升职或裁员时，比起一本学生，二三本学历的员工仍会遇到更多的壁垒和危机。阅读原文

VIII. 极昼：农村女孩进入大公司，反思“做题家”系统

从广西农村考入211大学，做产品经理的主人公是“钱多事少离家近”的典范。她却时常想辞职：“工作的时候世界是黑白的，感觉生命被挖走了八九个小时。”她开始用漫画反思自我与故乡的关系，探讨体力劳动者和脑力劳动者共同的困境。“很多人都是这样做着机械的工作，只负责大系统中一个小小的环节。底层工作者比我辛苦许多….区别只在于——他们的动作是用手或身体完成的，我的动作是在脑子里完成的。” 阅读原文

IX. 看天下实验室：在网上，375万人围观她打工

视频博主曹博文从2020年开始体验了十几种职业，如今拥有375万粉丝和许多对工作的思考。2013年毕业，对进入专业领域的职业生活感到幻灭后，开始用视频记录各行各业的工作体验：从需要高危爬山但福利稳定的电路检修工，到小众新奇但冲击很大的宠物殡葬师。她记录着职业给人身体和情感上的经历，也探索着当代求职者、工作者的价值和诉求。阅读原文

X. 绿色蔷薇社会工作服务中心：儿童教育调研报告的专题故事

流动儿童的故事：在深圳出生长大的女孩小鲶，因户籍政策成为全国1.3亿“城市流动儿童”中的一员。母亲长年打工落下疾病，需要承担昂贵费用的就医的同时，在种种限制下无法买社保；深圳的升学政策让她面对中高考重重劣势和困难。小学毕业后，12岁的小鲶随父母搬家到户口所在地四川云林镇，经受从语言、生活习惯，到课程变化、高考录取竞争加码等的种种挑战。阅读原文

04
调查与报告

05
资源推荐

播客：打工谈

《打工谈》是一档鼓励工人群体发出自己声音、表达自己想法的播客。在主持人的引导下，平时总是被塑造、被研究的工人群体作为这档播客的主角，发出自己的声音。

我们靠自己的双手，修建起街道桥梁、高楼大厦；生产出珠宝、智能手机，维护着城市的清洁，创造着经济奇迹；我们本该骄傲。但很多时候，我们只是一串数字，一个标签，被书写、被塑造、被研究、被描述成需要关爱的弱势群体——没人听见我们的声音。确实，我们拥有的资源很少，我们在城市的打工日子很艰辛，尝遍生活的酸甜苦辣，但我们没有陷入抱怨、指责中，而是扛起生活的重担前行，在这土地顽强地扎根，生长。我们有我们的烦恼，我们也有开心快乐的时光，我们只是缺少途径和平台去参与和表达自己。你看不见我，并不代表我不存在。你来与不来我就在这里，讲述我的打工故事。

喜马拉雅苹果Podcast

06
法律与维权

判决1: 江苏省首个网约车司机误工费案胜诉！

网约车司机遭遇事故无法工作，可以得到误工费吗？可以！2021年4月赵师傅行车途中被追尾，车辆维修耗费了50余天，在此期间赵师傅无法工作。肇事车保险公司拒绝赔偿相关损失。今年6月赵师傅申请工会法律援助，起诉保险公司。法院判决，肇事车辆的商业险投保单位需支付赵师傅55天误工费补偿1.54万元。获得营运证的网约车属于从事经营性活动的车辆，因无法从事相应经营活动所产生的合理停运损失应当获得赔偿，即营运损失。 阅读原文

判决2: 招聘时许诺较高薪水，后出尔反尔，公司应赔偿

招聘承诺的工资与入职后签订合同显示的不一致，怎么办？拿起法律武器！2021年6月李某到某公司面试时，公司承诺过其工资在试用期9500元，转正10500元。然而当李某从原公司辞职，准备入职该公司时，公司告知试用期工资为7200元，转正后为9000元，双方因工资待遇不能达成一致，李某未入职公司。李某申请劳动仲裁无果后，向北京朝阳区人民法院提起诉讼。法院认为公司订合同过程中有违背诚信原则的行为，应对李某造成的经济损失予以赔偿。公司不服该判决提起上诉，二审维持原判。阅读原文

判决3：公司开除错过复工通知的员工，是违法解除劳动合同！

2020年11月一公司在职工群告知所有员工带薪休息3天等安排。但3天后厂长没有将次日车间员工上班的通知转发通知到所有职员。因不知道复工消息，李女士在11月20日被公司以无故旷工7天以上为由开除。2021年2月宁波市劳动仲裁委员会认为该公司应向李女士支付违法解除劳动关系赔偿金 2.7 万余元及剩余工资 400 余元。公司不服裁决申请上诉，法院驳回并且二审法院维持原判，认定该公司属于违法解除劳动合同。阅读原文

07
图片故事

有西宁环卫工被封到公厕，只能由人从窗户口送饭进去。来源

都在河南郑州，同一个地点，去年11月有一位外卖小哥睡在自己的电动车上，上了新闻。而今年，此处已挤满了各行业打地铺者。

来源不明，这样的讨薪方式值得学习！‌

08
劳动碎语

张军对表示，全中国的外卖小哥很多，不止他一个。很多人一天送十五六个小时，只吃一顿饭，按时做一次核酸，他很普通，只是他们中的一员。北上广的外卖骑手一个月可能挣两三万元，在山西定襄，收入没这么高。

来自《那个一天送了60多单外卖的“密接者”》

面对如今开网约车一天一百块的收入，石头哥很难消化内心巨大的落差感。这些钱仅够覆盖油费和伙食费，车的保险费和折旧费都没计算。一次朋友问他，“怎么沦落到开网约车了，能挣到钱吗？”石头哥不想自灭威风：“我跑的是豪华网约车。”

来自《开网约车的BBA车主们》

最初，他在郑州富士康并不孤独，下班后，他经常和关系好的同事坐在一起喝酒，三五成群的年轻人在夜色中吹牛、谈天说地，这样的场景如今再难重现了。董天星将此归结于富士康的派遣工制度和工资待遇。他说，从2016年开始，工厂便开始大量招聘派遣工、小时工应对旺季，工期一般是三四个月，工期结束立马散伙。他们来去匆匆，今天面试、明天进车间。下属们也是这种情况，换了一波又一波人，所以董天星只跟他们聊工作，几乎不聊工作外的事。董天星的领导们也换了好几波。

来自《我在富士康：一个河南人的12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