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五一海外抗争速写】走上街头，直面乱世（香港、东京、雅加达、釜山、首尔、普拉托、堪培拉、美国、多伦多、台北、吉隆坡、柏林、伦敦）

过去这一年，世界并没有更安稳。战争的阴影还在拉长，经济衰退的危机从全球南方传导到北方核心国，工人的处境，在各种“转型”、“革新”、“AI浪潮”中变得更不稳定。五一劳动节，作为一个工人走上街头、说出问题的日子，在很多地方，依然存在；只是声音不一定大，方向也不总是清晰。

这篇专刊，我们整理了2025年五一当天，十几个国家和地区的街头现场。它不是一份宏大的叙事，也不是对“左翼理想”的热切颂歌，而是一组平实记录：谁出来了，我们喊了什么，什么困难在眼前，为什么我们还愿意站在一起。

韩国的街头，工会和年轻人组成了新的抗争组合，但战斗性工会的号召也显得力不从心；在意大利，一块纪念七名华人工人死亡的碑文，被厂主毁坏又被重建；在马来西亚，工人们高喊要加薪、拒绝AI加速裁员；而在柏林，长期遭外包剥削的医院清洁工展开罕见的无限期罢工，获得各界支援；在澳洲大学校园里，教师和学生抗议裁员，质疑教育被当作商品贩卖……

这一切并不意味着全球工人运动正处在胜利的阶段。相反，在许多国家，工人组织和左翼团体正面临结构性的困境：组织涣散、策略分歧、论述脱节，边缘化已成为常态。然而，各地的抗争片段也提醒我们，即便现实令人沮丧，那些心怀相似理想的人并未向体制妥协。他们没有投向政党政治，也没有融入国家主义的叙事，而是选择继续与基层劳动者和被排除者站在一起。在这个充满不确定性的年代，我们仍然相信集体的可能，相信组织的力量，选择继续走下去。

在这混乱与危机的前夜，真正决定未来走向的，往往是那些没有退场的人。

*本次工劳小报五一特刊还准备了国内版，5月6日周二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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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2020年开始，今年是第六年没有再举办五一大游行。剩下的是少数团体在政府总部外举行请愿活动，以及在城市内不同角落举办的小型街站。2025年，在5月1日劳动节当天，在政府总部举行请愿的团体只有社会民主连线。除此以外，在五一的前一个星期天，即4月27日，香港妇女劳工协会（女工会）也在政府总部外举行请愿活动。4月28日，以工殇纪念日的名义，工业伤亡权益会在政府总部外举行了工殇者纪念活动。五一的后一个星期天，即5月4日，其中一个移民家务工工会组织 Asian Migrants Coordinating Body 也在政总门外举行了请愿活动。为了多了解现在硕果仅存的劳工团体现况，我们与女工会总干事胡美莲女士进行了简单访问。

这次的请愿行动以 “劳动保障缺陷多，有酬无酬跌网外，政府政府唔到位” 为口号。可想而知，行动是针对政府口惠实不至的劳动保障为主题的。当中，《雇佣条例》的连续性合约要求从 “418” 修订为 “468”，即从连续四星期受雇，每周工时不少于18小时，改为连续四星期，总计工时不少于68小时，就是一例子。

“以前老板聘用零工，是连续三个星期多于18小时，最后一个礼拜改为17.5小时，那你就不属于连续性合约，而不受有薪假期、加班费、病假等保障了。现在其实是一样的，只是老板把你每个月的工时控制在67个小时。”胡美莲说。

而且，由于大部分妇女零工要照顾家庭，本来就无法达到每周18小时或每月68小时的标准，因而完全不能享用到连续性合约员工的一系列权利。政府现在以“符合／不符合”连续性合约为界，一刀切地规定某些员工完全不能享受到法定权利，在这种情况下，怎样调整工时门槛也不能治本。女工会认为，最起码应采用比例式的计算方法，零工的工作时数属于正式工的某一个百分比，就应按同一比例享用法定权利。因此，应该确立法定标准工时，即在标准情况下一名稳定就业工人的工作时数，并以此为基准去判断一名零工的工时是一名长期工的百分之几。

第二，香港政府在2025年调整最低工资，然而调整幅度却是惊人地少 —— 从2023年的每小时40港元调整到每小时42.1港元，仅约5%。一名全职非技术劳工每星期工时中位数是49.7小时，按每小时42.1元计算，月收入为10158元，比二人家庭领取的综援（政府为困难家庭提供的基本生活津贴）还要低。事实上，其“托底”功能已几近失效，工资介乎于旧水平和新水平之间的人数不到80000人，少于整体劳动人口的2%，绝大部分劳动人口的收入已比此水平高，事实上即等同于回到让市场决定工资分布的状态。女工会一直倡议的，不是按照最基本水平的生活和通胀率去计算的“最低工资”，而是能让工人可供养一名非工作成员、能负担均衡饮食、社交生活、及储备应付突发事件等的“生活工资”。

最后，也是最具争议的，就是政府以“优化补充劳工计划”为名输入外劳而造成的问题。由2023年开始，在26个行业，包括饮食业、货仓管理员、售货员等，政府放寛了不得输入劳工的规定。自此香港引进了5.1万名外劳，当中于饮食业相关的超2.2万人，绝大部分是通过中介来到香港、集中居住于宿舍的中国大陆劳动者。虽然法例规定了这些外劳收入不能低于同一行业的中位数，可是一些心照不宣的做法，比如中介向聘用外劳的企业提供回佣，或者其他形式的回报，依然能够使这些移工处于更弱势的状态。而且，以目前香港的就业状况来看，最起码在饮食行业，与其说输入外劳是解决劳动力短缺，倒不如说是对于那些本来就很需要在餐馆打零工的工人，特别是新来港妇女的一种打击。

“你看，现在饮食行业，一年倒闭这么多家，那它本来的员工往哪里去呢？而你现在还要输入外劳去饮食行业工作，那你就想像到里面的待遇有多惨了。”胡美莲说。遗憾的是，在现在由中介掌握的管理机制中，加上外劳一般不愿意与民间团体接触，香港的劳工团体即使知道外劳制度有问题，也不容易组织这些外劳。现在，女工会对于外劳政策的意见，就是必须立即暂停输入外劳，并提供政策保障本地工人和现有的外劳。

5月1日上午，东京艳阳高照，笔者在日比谷公园野外音乐堂参加了全劳协系工会组织的第96回日比谷May Day。今年，这场历史悠久的五一劳动节集会以“通过劳动者的团结，守护生活与权利、和平与民主”为主题口号，共有3,000人参加。

日比谷May Day提出的副口号：

• 实现大幅加薪！反对解体《劳动基准法》！完善社会保障！
• 性别平等！实现同工同酬！消除贫困、贫富差距与歧视！实现“工作8小时即可维生”的社会！
• 支援灾民！勿忘福岛核事故！实现无核电社会！
• 反战和平！废除核武器！反对修改宪法第九条！反对军备扩张与增税！阻止边野古新基地建设！

集会上，东京清扫组合的成员们身穿水色工作服，最为显眼，各大教师相关的工会旗帜也四处可见，前排还有举巴勒斯坦旗帜的学生行动成员。

集会后，上午11时许，人们从日比谷公园分两路出发，向银座和新桥方向进行游行，途径日本中央政府部门大楼和繁华的商业街，游行时长约30分钟。除了工会旗帜，大家还拿出自制横幅和标语牌，一起呼喊口号。

对于这天的集会，召集人代表、中小民间劳组恳谈会代表中岛由美子女士表示，人数比往年有所减少，或许是五一当天处在连休之中的工作日的正中间所致。五一劳动节在日本不是公共假日，作为节日的认知度也很低，因此来参加集会的人往往都是工会成员，或是左翼活动家。

中岛女士在游行后的恳亲会上表示，希望年轻人们不仅要积极加入工会，还可以考虑在自己的职场组建工会，她们的工会会予以大力支持。

日比谷May Day并不是东京唯一的五一劳动节集会。从1989年开始，日本的全国总工会（National Center）分裂为三个，甚至五一劳动节集会都分别举办，在世界上也属少见。从三场集会可以看出三个全国总工会的不同性格，也可见日本劳动运动中的不同层次。

连合是日本最大的全国总工会，其中央May Day通常在五一节前的周末于东京代代木公园举办。今年4月26日（周六），有29,200人参加了连合May Day，主题为“将对和平的愿望传递给下一代！让我们共同打造互相支持的安心社会与确实的未来！”。“互相支持”是日本政府新自由主义化的修辞，把社会保障变成个人的责任。

连合的主流派走“劳使一体”路线，亲近政府和企业的立场，斗争性较弱。也因此，连合的May Day通常会请到政府代表，今年有石破茂总理大臣、福冈资麿厚生劳动大臣、小池百合子东京都知事上台讲话。集会口号和讲话内容自然都缺少对政权、政策的批判。

连合的May Day不像集会，而更像是一个轻松的庆典聚会：不在五一当天（为日本工作日）而是在周末举办，政党和各界民间团体出了70多个展台，还有许多适合儿童的游乐项目，适合携家带口一起逛、玩，集会后也不设有游行的部分。

全劳连是日本第二大的全国总工会，通常在5月1日当天在代代木公园举办May Day。今年的全劳连May day主题是“通过劳动者的团结，守护生活与权利，建立和平、民主、中立的日本”（比全劳协多了“中立的日本”这一表述），有14,000人参加。

全劳连受日本共产党影响，因此今年May Day也有日本共产党田村委员长上台讲话。就劳动基准法修法、物价上涨、政治腐败、军备扩张等问题，全劳连也对政权有所批判，并与日比谷May Day共用相同的副口号，可见二者立场较为接近。全劳连May Day在集会后，分为三路，在东京最时髦而游人如织的街区青山/表参道、惠比寿/涩谷、代代木/原宿进行游行。

出于对二战中协助了日本的军国主义和对外战争的反省，和平反战运动一直是日本战后工会劳动运动的重要组成部分，从三大工会的口号中都包含了“和平”一词也可以看出。不过，对于“和平”的理解，三大工会也有所不同。

全劳连和全劳协在集会中都批判了俄罗斯对乌克兰的侵略，以及加沙地区的纷争，并明确反对冲绳的美军基地建设，反对政府增税扩军。而连合所说的和平议题，主要指传承日本在二战中的受害经历、保护日本领土完整，在美军基地相关问题上也强调“让美国尊重日本的主权和法律”的目的。

在全劳连和全劳协的May Day，也可以看到国际连带，尤其是与亚洲劳动运动的连带。全劳连May Day上，主办致辞中使用了英语、韩语的问候。全劳协May Day上朗读了韩国民主劳总发来的贺电。两者都强调了在当下战争阴影笼罩、经济越发不稳定的世界中，跨越国境的连带团结的重要性。

值得一提的是，由于场地改修，今年将是日比谷May Day最后一次在日比谷公园野外音乐堂举办。明年开始全劳协系May Day将在哪里举办，全劳协和全劳连是否可能跨越历史恩怨、共同举办五一节集会，日本的劳动运动能否整合数十年来的分裂、团结更多劳动者进行斗争，都还是未知数。专修大学劳动运动史教授兵头淳史认为，眼下我们或许正处在一个历史动能的关键节点。

本文来自黄瓜

5月1日清晨，阴雨尚未退去，雅加达中部Dukuh Atas地区已聚集起来自各行各业的工人与市民团体。上午9点，GEBRAK（“与人民同行的工人运动”联盟）在此展开独立于官方庆典之外的五一劳动节集会，并游行至国会门口。本次行动以“资本主义、寡头政治与军国主义是工人阶级的敌人”为主题，直指当前印尼社会深层次的结构性不公与压迫。

这场由数十个独立工会、学生组织、农民团体、女性团体、律师团体与环保组织共同策划的五一行动，标志着印尼工人阶级在权力进一步集中的政治格局下，仍不愿屈服于被代表或被收编的命运。

过去一年间，印尼社会正经历一场多重危机的交叠：产业裁员潮汹涌、社会保障日益私有化、最低工资标准脱离实际生活需求，而劳工关系的极度弹性化更让工人陷入“雇佣不雇佣之间”的模糊地带。仅在2024年，官方统计便记录超过25万名工人被解雇；而从2025年初至2月间，又有超过1.8万人遭遇同样命运。

面对这场席卷全国的劳动危机，新上任的普拉博沃·吉布兰政府却没有提出任何结构性改善措施，反而急于推动军方扩权。《TNI法案》的修正草案赋予军方进入国家机关的合法地位，同时也开放了“非战争军事行动”（OMSP）的大门，为其介入社会项目提供借口。此举遭到广泛批评，被视为对民主空间的直接打压。

“我们不接受一个把军队派进校园、工厂与村庄的政府。五一不是庆典，而是斗争。”

除了废除TNI法案外，GEBRAK还提出了四个诉求，包括：废除《创造就业法》与其相关法规，抵制裁员潮，通过以劳工为本的《劳工法案》，保障体面就业；尽快通过《家务工法案》，废除“合作关系”虚假雇佣，承认与保障外送员、网约司机、医疗与渔业劳工等平台劳动者的法律地位；停止强制拆迁与土地剥夺，落实真正的土地改革，将土地与农业科技交还给农民；停止破坏生态环境的国家战略项目，通过《原住民族法案》以保障其文化与生存权。

而面对左翼团体们的诉求，现任总统普拉博沃的回应却是警察、水炮与逮捕。根据警方的说法，13位“无政府主义者”被逮捕。左翼工会KASBI的干部Ifan也对于警方的大动作反击感到惊讶，认为其残酷超过自己的预期。

（视频来自KASBI）

民主劳总釜山本部于五月一日在釜山市中心的西面地区召开了2025年世界劳动节釜山大会。今年的五一节，釜山从上午开始就阴云密布，风力也不小。与笔者同乘地铁前往现场的民主一般劳组总联盟教育委员同志也感叹，往往五一的时候都是觉得热的不行，今年反倒有些凉意。虽然相比于往年在釜山港周边举行的集会，人数上略显下降，但这是因为往年参与釜山劳动节大会的一些大型劳组本次被安排在别处参与集会。但相对应的，本次劳动节也是笔者自2022年以来，见到年轻人最多的一次劳动节大会。除了釜山本部所属的大小劳组和老牌进步政党外，还有移民者人权组织、性别正义组织、环境组织等等大大小小的市民团体参与了本次劳动节大会。大约有一万名工人群众和进步市民团体聚集在西面地区的田浦大路，集会后冒雨向釜山市政府、市议会行进。

本次世界劳动节大会的主题是“清算内乱势力！争取劳动基本权！实现社会大改革！” 12月3日南韩保守派执政党总统尹锡悦发布戒严令以来，韩国最大和政治上最进步激进的工会组织民主劳总便从未停止集会和游行。军事政变以来的第一个劳动节大会，大会上更是少不了对政变势力彻底总清算的诉求。大会一开始播放的视频便首先追述了从芝加哥工人的斗争到日治时代全朝鲜劳动评议会，再到全泰壹烈士、釜马抗争、光州抗争、七八九大斗争，以及最近12.3政变以来工人阶级的光辉历史。除了民主劳总的首脑部发言之外，釜山市酷儿运动团体和移民团体也相继发言，要求实现劳动法改定（废除临时工制度、扩张劳动法保护范围）和歧视禁止法等进步改革。

一个值得注意的现象是，本次劳动节大会上，民主劳总似乎有意以更为年轻化、主流化和多元化的姿态展现自己。大会再次强调了挫败军事政变的是工会与新时代“应援棒部队”的合流。12.3军事政变以后，大量20-30岁左右的女青年显现出政治化、激进化的倾向。军事政变次日以后，大量的年轻女性手持K-POP应援棒，冒雪涌入广场加入到彻夜示威静坐的活动家队伍。12月21日，驾驶拖拉机从各地集结进京抗争的进步农民团体被警察围堵在首尔近郊的南泰岭地区。广场上的“应援棒部队”得知这一消息，随后从汝矣岛国会议事堂广场、总统官邸等处浩浩荡荡地游行至南泰岭。围堵农民团体的警察部队反被包围，被迫撤出。农民的拖拉机实现了从没达成过的成就：开到总统官邸前就行示威。2030世代女青年的加入，给广场的示威也带来了不一样的要素。比起雄赳赳的革命歌曲，倒尹运动的集会上反而更多欢快的K-POP音乐。加上台下的各色应援棒，一时还真不知是示威还是音乐会。

但在主流左翼欢呼“应援棒与社会运动的相遇”时，其背后却也折射出值得担忧的问题。虽然军事政变之后最初的两周内广场上热闹非凡，但工人阶级的自主斗争却显得束手束脚。尽管在政变的第二天之后民主劳总便宣布了总罢工，但罢工却流于形势。真正参与罢工，走出工作场所的劳动者只是少数。少数职业活动家常驻示威现场，而其他成员则只能以请假参与或下班后参与的方式来到广场示威。一言以蔽之，南韩在总罢工口号提出后社会依然照旧运转，劳动者并没能充分展现出自己是社会的真正主人，总罢工的威力受到了有意的控制。根据笔者从个人渠道获得的消息，民主党某李姓知名政客甚至曾亲自要求斗志昂扬打算大闹一场的韩国铁道劳动组合停止罢工，而工会的首脑部则向主流政客屈服了。

这种隐患也反映在釜山本次的世界劳动节大会上。除了民主劳总歌和光州之歌之外，传统的工人歌曲如罢业歌、钢铁劳动者、旗帜歌等等都没能上台。反之，改编了歌词的K-POP歌曲，甚至K-POP原曲则登上了劳动节大会的舞台。对此，似乎也并不是所有工人群众都买账。有些工人对流行文化不以为然，也有极少数激进的左派干部担心一般大众的涌入反而稀释了劳组的斗争性。从民主劳总首脑部提出的口号和斗争方向逐渐与主流政治趋同这一点来看，这样的担忧也不无道理。

随着尹锡悦政权的倒台，这种韩国左翼势力内部的葛藤也越发走向公开化。面临即将来临的提前大选，各持不同立场、来自不同背景的大小政党和团体各执己见，至今未能形成统一的认识。4月29日民主劳总中央执行委员会上针对民主劳总政治方针的讨论，由于基层和中央政治委员会的意见对立无法调和，事实上没能达成任何成果。掌握了民主劳总中央的NL派系，曾在上次国会选举中无视经民主方式通过的民主劳总政治方针，为布尔乔亚主流政党统合民主党提供支持。该派系背后的政党进步党，更是参与了民主党的选举联盟，沦为民主党的卫星党，导致了国会选举中进步势力大败。面临这次提前大选，该势力又一次提出了允许民主劳总成员各自为战的政治方针，事实上为支持民主党开了后门；相对的，基层方案要求彻底封死这条后门，禁止对保守两党的任何一方提供支持。两种方案的对峙陷入了僵局。正如五一节那天的风雨一样，韩国工人阶级和进步势力的未来并不明确。但我们总可以持一种乐观主义的态度，即长期来看广场上涌入的新力量总会带来新的变化，而变化最终会证明辩证法的胜利。

说巧不巧，在南韩的前面四天，每天都艳阳高照，结果正如同气象预报说的，就在五一这天上午开始一直下雨。在雨中的我们，虽然看到一队工会行进，看到路上很多警察指挥交通，也一直听到很大声的扩音器的声音，却就是却一直没找到集合点。在柳处长（民主劳总国际处处长柳美卿）通了电话，请翻译问清楚地点后，我们才知道原来往右再拐个弯就到了。

虽然下着雨，但各工会、团体准备的可一点都不马虎。道路两旁早早架好了帐棚，让各工会、团体摆摊，让大家参与各项议题与连署。经过的群众、民众纷纷在各个摊位前驻足。只可惜我不会韩文，虽然努力的用手机上Google翻译的照片模式，勉强的凑合着理解一些标语、文宣和旗帜，但还是只能稍稍略窥一二。

左方第一个摊位下方摆着三张看板，都有同一位一手拿着麦克风、一手高举的男人的黑白照片，看得出是一位工会领袖；其中一张上面中央往两边挂了两条黑丝带，看得出他已经去世。海报上写着「永恒的建筑工人梁海东」。刚刚用英文发音查了一下，才知道这位工会领袖因为被政府起诉，用以打压工会，因此自焚抗议而亡。

自杀在南韩并不是太少见。看到一个工会领袖因为抗议而自焚而死，实在让人感到无比难过、震撼，也更对南韩工会强大的意志力感到肃然起敬。

自杀不一定是最好、最有效的抗议方式，但当人被逼到走投无路，觉得只能自杀以明志，这种强大的自我牺牲的意志力，会感染更多人、让更多人义无反顾的坚定立场。最具代表性的，就是全泰壹为了抗议劳动基准法并未落实而自焚抗议的事件。出身贫寒的青年纺织工人，关心许多比他更年轻、更弱小的女工，为资本家剥削工人深深愤怒，更为政府有了劳动基准法却完全没有落实而愤怒，在百般尝试都不得其解之后，选择在首尔东大门市场拿着劳动基准法自焚抗议，因此身亡。全泰壹高贵的殉道者、烈士形象，鼓舞了几代的韩国工人。

毕竟，当人连自己唯一的生命都可以放弃，还有什么是他要算计的吗？不管是工会还是工运，都不可能不存在算计，但如果没有对追求公平、正义的强烈道德要求与中心价值，是很难持久、扩大、也很难对人有感召力的。南韩工运能够开创出如此硬颈特性，即使遭受政府与资方强力打压也不退缩，大概就是因为这股强大的精神力量的感召吧！这或许也是南韩与台湾工运局面明显不同的原因之一。

就在摊位的旁边，有一位女子穿着雨衣、拿着一张画出来的遗像，上面还有个QR code，连结到的是这个google连署表单页面。这名女子自己一个人拿着遗像，站在马路中间，不断的大声呼喊。原来她的父亲是一名建筑工，但在工地上班时，搭建中的高楼并没有安全栏杆，甚至没给他戴安全帽，他就因此在一次职灾中丧生了。建商虽然被罚款，现场负责人还被判徒刑，但公司迄今毫无歉意，甚至诬指他父亲年老、酗酒，想减轻公司的责任。此案件已经有26398人连署，才让现场负责人遭判刑，但他们要求政府更应该对公司究责。

看到这么令人悲伤的事件，又看到死者的女儿如此勇敢的站在雨中请大家连署支持，虽然并不清楚详情，但单单看到在凄风苦雨中的这副景象，已经让我得用力压抑住已经哽咽的喉咙，才不会当场落泪。

民主劳总自己的摊位通常只有柳处长一个人在顾，桌上摆着一大张横幅是对平台劳工的声援连署。受电子平台指挥的平台劳工在各国人数都越来越多，但平台公司几乎都跟这些劳工签订委任契约，让大部分平台劳工都不享有劳工地位。要求让平台劳工适用劳动法规，正是民主劳总现在的重要工作内容之一，因此也在今年五一的摊位上放上平台劳工的声援连署。

我印象中南韩是个大男人主义的国家，也觉得南韩工运总是充满阳刚、男性的气氛，但这次游行中，有两支以性别为主体的队伍，却格外引起我的注意：一个是以一面紫色旗帜和布条为代表的女性团体，他们要求终止对女性的暴力，另一个是多元性别群体的队伍，用彩虹旗和布条代表。两个群体都有一队穿着紫色背心的成员，穿梭在各处散发传单、宣传理念，他们的旗子也在旗海中与其他众多的旗帜一起飘扬。

开始演讲前，现场放着一首又一首的工运歌曲，最让我振奋的就是韩语版的国际歌和为你的进行曲--也就是台湾改编的「劳动者战歌」和香港较于原曲的「爱的征战」的原始版。

南韩的工运一直有成立政党或与政党合作的历史，不过也因为南韩政党快速的生成、结盟与分裂、解体，这种工运与政党间的结盟与合作，也时常在变动。游行队伍中有个非常明显的举着鲜红色旗帜的队伍，是南韩的工党，用了与当年香港工党一样的玫瑰为其党徽。他们是个左翼的小党，也是民主劳总现在支持、合作的政党之一。

过去总看到南韩的社运、工运场面，常常可以看到超大的旗帜与高高的飘扬的画面。这次现场看到，的确很多旗子的确都比一般的旗子大很多，但我其实更好奇的是：到底怎么把旗杆做的那么长？就算是可以伸缩的，也很难伸缩很多节而又能抗风、承重吧？现场看到大家举的旗杆都细细的，我才问了翻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那些超长的旗杆，根本不是专门的旗杆，而是钓鱼杆！也只有钓鱼杆能够既长又轻，还能承受极大的重量与压力而不至于断裂。用钓鱼杆当旗杆，这真是南韩工运了不起的创意！

任何运动，如果没有年轻人投入，都会有断层的危险。有趣的是，南韩工运已经强大到可以吸引年轻人投入。现场的群众，有不少年轻人，特别是很多非工会的团体。工党的队伍几乎都是年轻人，他们举着旗帜，专注而大声的回应舞台演讲者的口号，看得出他们对这一切是很重视、很相信、而且很投入的。

总结这次游行，让我亲眼看到了南韩工运的强大与纪律，也看到了里面的多元与缤纷。当世界的极右翼和法西斯風行，全世界左翼和劳工奋力抵抗，南韩的强大民间力量却能长期动员抗争，让想要颁布戒严的前总统尹锡月无法得逞，这其中固然有勇敢的国会议员奋不顾身的闯入议场开会、法院法官勇敢而中立的裁判，南韩强大而持续的抗争是其中重要因素，而以民主劳总为首的自主工运力量，更在其中扮演了关键角色。

本文来自Lennon

在在靠近佛罗伦萨的纺织之城普拉托，草根工会 Sudd Cobas 发起了由两个部分组成的“五一”特别行动。中午，工会在普拉托Macrolotto 1工业区揭幕了一座自发建立的纪念碑，悼念2013年12月在工厂中去世的七名中国籍工人。

悲剧发生时，七名中国工人居住在他们白天工作的Teresa Moda制衣厂房内——这一做法违反了意大利法律。火灾发生后，因厂房缺乏基本消防设施，且逃生出口被堆放的易燃织物堵塞，最终酿成七人死亡的惨案。但在此后，相关的人员和有关部门并没有受到处罚，追责的声音也很少。Sudd Cobas 在“五一”希望通过这一特别行动传递的，不是节日的庆祝，而是一种警示：像Teresa Moda那样罔顾劳动法、忽视工人生命与尊严的工厂，在今天仍然存在。

这座纪念碑也是 Sudd Cobas 自上月起“8x5之春”运动的一部分，该运动旨在通过罢工与集体行动，推动工厂落实法定工时（每日8小时、每周5天）和基本劳动保障。在普拉托的工业区，成千上万的跨国工人每天工作十二小时甚至更多，缺少基本劳工权利。

工会中的巴基斯坦、孟加拉工人以及意大利成员共同设计并建造了这座纪念碑。他们利用一周前的解放日长周末假期完成了围栏搭建。围栏内种满鲜花，围绕刻有七位逝者姓名的碑牌。然而，就在揭幕前两天，纪念碑遭到破坏，Sudd Cobas 怀疑破坏行为由厂房业主发起。他们在声明中表示：“业主对非法用工、将仓库改造成如同监狱般的工人宿舍、非法倾倒纺织废料以及露天垃圾场的扩散视而不见；但他们却无法容忍一块纪念死去工人的牌匾。他们宁可容忍垃圾，也不愿容忍鲜花。”

Sudd Cobas 和工友们以行动对抗遗忘，在纪念碑被毁后立即着手重建，按原计划在“五一”举办了揭幕仪式。仪式的口号为：“世界上只有两个种族：剥削者和被剥削者。”现场播放了意大利语、乌尔都语、汉语三个版本的《国际歌》，还朗读了四首许立志的诗歌，以纪念逝者。工会成员正在日夜轮流值班，守护碑牌不受到再一次的摧毁。

下午，Sudd Cobas 在普拉托市里发起大游行，从 Porta al Serraglio 火车站出发，吸引了数百人加入。游行意在反抗剥削和不稳定的工作处境，同时也反对战争和欧洲军备重整。游行队伍中，人们呼喊着：“罢工！”“终止12小时工作！”“自由巴勒斯坦！”等口号。游行最终在卡尔·马克思公园中的工人演讲和合唱团表演中结束。

截至目前为止，“8x5之春”运动已经成功与十数家公司签署法定劳动合同。五一后，罢工在继续……

本文来自辜静，部分文字来自《同时》（微信公众号：sementara） 5月1日“与此同时”发布

在五月三日澳洲大选即将来临之际，市中心并没有像去年一样有大型工会组织五一游行。但在距离市中心一公里开外的大学校园内，由学生组织与国家高等教育工会（NTEU）以及到场声援的本地教师工会成员共同发起的反裁员集会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成为今年五一澳大利亚首都最大规模的行动。

过去三年，该校因疫情后国际生数量波动、联邦政府拟设上限等问题，近年的累计赤字已逼近 6亿澳元，管理层在去年的重组方案中宣布到 2026 年再削减 2亿澳元开支，其中近1亿澳元将直接来自薪资，影响大量全职教师岗位；今年 3 月，校方更启动自愿离职计划并建议员工放弃已谈妥的 2.5 % 加薪，引发教职工会的强烈不满。 与此同时，受到特朗普上月以“取消DEI开支”为由削减澳洲大学的科研与国际合作拨款，该校的一笔400万美元的与气候相关的研究资金因此搁置，更是加深了财务缺口。

本次抗议同时还联合了此前以巴冲突后在校园进行encampment运动中的学生们，ta们认为，大学不愿削减其在化石燃料或军工领域的大笔投资，却想通过裁员和降低教育质量来开源节流。大学越来越被当作企业经营，学生成了商品——这催生了‘用最低成本培养毕业生’的文化，而不是把教育质量放在首位。

在这样的背景之下，从本学期开始该校的很多专业课程由于缺乏教师无法开设，在去年就因为重组方案收到影响的医学院本科学生表示，这学期将近1/3的课都被取消无法选择，同时还有大量细分课程被合并到大类课程当中，教学质量受到严重影响。

特朗普当选后，美国国内经济与社会政治格局大规模重组，教育和公共卫生相关公共机构资金支柱遭重创，移民社区更是面临着前所未有的严峻危险。因而从年初至今，美国泛左翼相关的集会和游行大多都围绕着反对特朗普经济、教育以及移民政策展开。本文的行动发生于美国东部一个小型城市。

五一集会设置在城市高处的公园里，各个工会与劳工组织齐聚，各自搭起展位，并依次来到集会的人群前宣讲。前来集会的组织包括本地高校校园职工工会、教师与卫生职工联合工会（Federation of Teachers and Health Professionals）、护士及相关职工联合工会（United Nurses and Allied Professionals - UNAP）、美国高校教授联合会（American Association of University Professors - AAUP）、社会主义解放党（Party for Socialism and Liberation - PSL）、美国社会主义民主党（Democratic Socialists of America - DSA）等。

宣讲由组织者回顾美国五一劳工运动史开始，即1886年芝加哥干草市场暴乱以及其后美国政府当局对工人活动对残酷镇压。美国高校教授联合会的宣讲主要围绕着特朗普自年初起大规模削减高校和研究机构资金、审查课程内容、逮捕抗议学生、威胁校园内学术及言论自由展开，强调专权的政治氛围对民主、教职员工自治（Faculty Governance）等理念所造成的破坏；类似地，教师与卫生职工联合工会组织者强调了特朗普反智、反科学的极右政治的危险性，同时集中于公共卫生相关机构雇员的近况——由于联邦资金对公共卫生部门的支持遭到切断，许多相关机构不得不削减规模，解雇员工，导致了一定规模的失业。

工会组织的宣讲则大多专注于近期一线斗争（如罢工、谈判、请愿等活动）的案例。如图书管理职工工会的宣讲者讲述了近几个月与校方谈判，争取薪资和休假的行动；又如护士及相关职工联合工会的宣讲者，讲述了最近与州内公立医院资方谈判、罢工等集体行动，“（罢工时）我们能够把每一盏灯都熄灭，是因为那里的一切本就都是我们点亮的，”宣讲者这样描述着；值得一提的是，宣讲者也提及了UNAP的历史：在工会和劳工行动都由白人男性所主导的年代，纽约的有色人种女性排除万难，打响了照护行业劳工自组织的第一枪。

左翼政治党派/组织的发言人也依次进行了宣讲。美国社会主义民主党发言人首先提及了工人阶级团结的重要性，以及工人文化与组织生活在形成团结中的巨大作用。“我们应当想象一个属于工人阶级的未来，不仅有面包，也有玫瑰。”

社会主义解放党的宣讲者以自己由于特朗普削减非盈利组织资金而遭到解雇的亲身经历作为开头，提出“仅有工会对而言是远远不够的”，工人阶级的斗争需要团结失业者、无家可归者等种种社会力量。值得注意的是，宣讲者直截了当地指出了工会及劳工组织长期与民主党结盟导致的种种问题，即美国工人不仅在劳工权益方面几乎颗粒无收，更将政治权利拱手让人，丧失了工人阶级主导的自发斗争力量。“是时候建立由工人领导，为工人服务的真正的工人政党了。”宣讲者这样呼喊道，台下一些人停止了鼓掌，而另一些人的掌声愈发热烈。

整场集会氛围温和，并没有太多与巴勒斯坦解放直接相关的主题宣讲，但许多宣讲者们心照不宣地戴着库菲耶（Kaffiyeh）头巾，以显示对巴勒斯坦人民斗争的支持。

加拿大的劳动节定于九月第一个星期一，所以国际劳动节并不是加拿大的法定节日。即使如此，5月3日在多伦多市政厅前的广场，还是有几十上百人聚集并庆祝国际劳动节。在场地的中央，活动的主要内容是演讲和唱劳动相关的歌曲，而人群中的标语、旗帜和横幅主题围绕“食物、住房、工作”，都来自于多伦多的工会、人权组织。

活动的主要举办方是劳动节委员会，由代表工人和少数群体的工会和左翼组织组成。现场的人员身着建筑工人背心，用标语提出“双倍最低薪资”、“坚持社会主义”、“原住民民族自决”等等诉求。委员会的现场演讲中主要表达了对加拿大政治环境的失望，提到在加拿大刚刚完成的大选中，政党热切讨论的对美国关税的反击是对工人群体的伤害，执政党的长期经济政策服务于资本家而非普通人，而政党对低收入群体、中产阶级的减税政策相比之下作用微乎其微。在今年贸易战的背景下，政党所呼吁的加拿大爱国情怀则掩盖了本土的经济问题。

现场同时也有很多人权组织的身影关注对少数群体的压迫，和工人群体在统一战线。其中包括巴勒斯坦人权组织，“解放巴勒斯坦，从河流向大海”的口号一呼百应。关心毕业工签的学生组织，在呼吁社会对身份到期被迫离开的学生更多关注。有多个代表菲律宾的人权组织也在现场，他们的诉求包括抗议两国军事合作对菲律宾人生活的影响，抗议政府和政党的行政腐败、选举欺骗等伤害人权的现状，以及表达对菲律宾国内劳工环境的关心。

意识形态是现场很多讨论的落脚点。在委员会的演讲中，工人和低收入群体的不利处境被归咎于本土驱使的社会结构的资本主义，在国际关系中的被提出的是帝国主义，其中有人喊出了放开墨西哥、支持中国工人、支持魁北克工人的口号。现场还出现了共产主义的组织和苏共的旗帜以纪念劳动节。不过他们即使对共产主义很有热情，甚至表示支持中国共产党，在交谈中他们也认为共产主义的中国不管是国际关系还是对工人群体的保障，都和理想相去甚远。

吉隆坡，2025年5月1日 —— 大约1500名工人和民众齐聚街头，参加由五一委员会（Jawatankuasa 1 Mei）联合多个社运组织的第31届的五一劳动节游行。本届游行以“工人撑起国家，要加薪资，不要加重负担”（Pekerja Tiang Seri Negara: Naikkan Gaji, Bukan Bebanan）为主题口号。大部队齐聚吉隆坡中央艺术坊（Pasar Seni），并一路游行至独立广场（Dataran Merdeka），共同宣读并支持《2025年五一劳动节声明》（Deklarasi Hari Pekerja 2025）。

今年五一游行发表了集体草拟的《2025年劳动节声明》提出“加薪”这一最迫切的要求，声明呼吁立即将最低工资标准提升至每月2000令吉，并建立随通货膨胀自动调整工资的机制，确保工人收入能跟上不断上涨的生计成本。

另外，在就业保障与劳工权利方面，《2025年劳动节声明》主张彻底取缔不稳定的合约雇佣制，将长期岗位的合同工转为正式员工，杜绝资方通过外包合约剥削劳动力。他们要求制定专门法案，为送餐骑手等零工从业者提供应有的社会保障：通过立法强制雇主和平台为零工群体缴纳雇员公积金（EPF）、社险（SOCSO）和就业保险计划（EIS），让非正式劳动者不再游离于社保体系之外。

针对人工智能和自动化的不断发展，工会也指出，AI虽有望提高效率，但若无所监管，科技极有可能被资本当作压榨工人的新工具。基于此，声明提出，政府确保科技发展不以牺牲劳工权益为代价，必须加强就业保障，为受AI和自动化影响的工人提供再培训（reskilling）机会，建立健全社会保障体系，避免工人在技术变革中被抛。声明也强调知识产权和就业权利需要同步捍卫：政府应确保劳动者的工作成果和创意作品不被AI技术滥用，必要时通过修订版权法律来保护内容创作者的权益，防止本地或跨国公司在未获同意下攫取劳动者的作品作为训练AI模型的数据。

人群和声明也为外籍劳动者和难民群体发声：游行人士要求当局立即停止逮捕和拘留难民及无证移工，保障移民工人享有与本地工人同等的劳动权益和保护，杜绝对移工的职场剥削和安全隐患，确保他们享有基本的医疗保健和社保福利，加入工会的自由和其子女有受教育权。

此外，声明还涉及了民生公共服务和基本福利，环境与气候和人权与社会正义等多个方面，全方位团结各个领域的工人及其利益。正如五一委员会的组织者所强调的：“劳动节不是一个用来放假的日子，而是属于我们每一个工人的重要节日。它提醒我们：无论我们的政治立场和背景如何，到头来我们都是工人，我们有共同的利益。”

2025年的劳动节游行在全场高唱《国际歌》中圆满落幕。这份《劳动节声明》凝聚的十项诉求，只是马来西亚工人运动迈出的新一步。面对未来的挑战，工人阶级将继续团结一致，在街头和各个角落发出自己的声音。Bersatulah Kaum Pekerja, Mari Kita Berkumpul dan Bersuara!（工人阶级联合起来，让我们集结并发声！）

台北五一游行依照往年惯例，于5月1日中午12点半开始，从总统府前的凯达格兰大道开始聚集、宣讲，而后前往台湾政治中心的立法院、行政院等处进行示威抗议，最后回到总统府前向执政者宣告捍卫劳动权的决心。总共约5000名来自全台各地的工会、劳工组织参与。

游行主办方是各工会团体组成的五一行动联盟，今年主题为“反霸凌，要保障”。这个主题一方面是呼应2024年11月的劳动部公务员遭受霸凌轻生案，在这起案件中，一位基层资讯分析师遭受上级侮辱、攻击而轻身去世，后续多位劳动部高官被迫下台负责。另一方面，“反霸凌、要保障”也是在暗示整体劳动环境的问题，霸凌工人的老板比比皆是，对劳动者不友善的环境也是在持续地进行隐性霸凌。

我们采访了两位游行参与者，同时也是基层工会的组织者。

今年游行现场有不少有趣的装扮，医疗业劳动者们做的救护车、台北市产业总工会的老鼠（谐音：劳赎）、还有台湾电子资讯产业工会（以下简称电资工会）的勇者斗恐龙。电资工会秘书长要0解说道：“我们很常觉得老板讲的话都跟现实脱节，像上个世纪的恐龙，所以才有这出五一恐龙大老板的行动剧。”恐龙们喷射出“责任制”、“优离退（裁员）”、“分红打折”的火焰，都是电资工会会员们在职场上常见的问题。而电资产业的劳动者们则用团结的工会作为战斗手段。

虽然这两年半导体科技业在台湾很红火，不愁没有订单，甚至可说是全世界的AI、晶片中心。但产业的红火并不意味着整体劳动条件的提升。要0分享道，有的会员也曾被调去美国支援，这两年有国际经验的人越来越多。但移动之后，了解到了当地的劳动条件、劳动保障，对比台湾反而更凸显出本地的劳动条件并不是很好。

五一行动联盟工作小组成员朱智宇负责处理许多游行大小事务。他提到，五一行动联盟在台湾是一个平台型组织，各工会提出自己的诉求与关注议题，然后再融合成五一最终的诉求版本。所以和往年类似，今年有7个涉及工时、医护劳权、国定假日、退休保障等主题的诉求。在游行的最后，数千名劳工将“只顾政权，不顾劳权”的标语捏成纸球，丢向总统府，象征批判执政的民进党。朱智宇认为，民进党执政已经进入第三届，却没有明确有效的劳动改革，赶不上整体血汗劳动环境的恶化。

今年川普引发的关税风波也让台湾这种出口导向的经济体捏了一把汗。虽然与川普有关的批判没有成为五一主题，但台湾的工会组织普遍认为政府要提供产业补助，并且要求拿了补助的企业不能对劳工裁员。但朱智宇也提出，这种论述仍然是有些不足的，它只是下意识地防御事态的恶化。不过对于贸易战造成的冲击、中美夹杀下谁是真正的受害者？仍然需要更明确的批判。

他认为，美国可以透过政策操作瞬间影响台湾股市，也导致许多劳工处在被裁员、减薪的风险中，这是一种新形态的殖民方式。虽然这种殖民不透过武力或直接统治，但它同样在掠夺当地市场、特产（例如台湾的晶片）。如果社会大众没有足够的意识，只将中国统战的威胁作为唯一需要防范的对象，那么面对美国明确影响台湾各项政策的举措，只会一点一滴的失去劳动成果，甚至在环境与农业上付出更多代价。

面对国际局势的恶化，台湾的工会团体们还在起步适应中。

五一是柏林的公共假期，从早到晚都有抗议活动平行发生。最主要的两场是上午1万多人的工会游行和下午3万人的“革命五一”草根团体游行。

工会游行由总工会联盟主办，主题是“让我们共同变强”。这是对当下紧迫政治现实的反映：面对日益严峻的贫富差距，政府的选择是打击工人与工会权益（甚至讨论废除八小时工作制）、缩减公共开支和增加对移民与难民的各种限制。

过去三四年，跳出传统工会架构的跨国劳工小组在柏林能见度越来越高，比如外卖骑手联合会Lieferando Workers Collective和科技工人联合会Tech Workers Coalition。这是因为，背景日渐多元的劳动者们的诉求也需要更多元的基建和组织形式。

在这样的背景下，柏林迎来了可能是近年来最艰难的一场罢工。二十年前，柏林的公立医院将清洁、厨房等后勤服务统统外包给了一家名叫CFM的公司，同职位工资比正式员工少尽30%，工时、休假等权益也只维持在法定最低水平。ta们给我们讲了许多故事——人手太少导致没有办法在手术之间清理完遗留的血迹；工作数十年的阿姨在打扫房间时晕倒，几个小时没被发现；电梯年久失修，突然下坠差点造成惨剧...

五一游行上，以移民和女性为主的CFM员工走在了工会方阵的最前线。这可能是ta们离争取到同工同酬最近的一次。3月底，99.3%的工会成员投票支持进入誓不甘休的无限期罢工——这在德国的并不常见。虽然后来被法院制止并被要求维持“最低运营需求”，但到现在，罢工已经持续了15天以上，并将至少继续到5月8日。这次罢工也获得了新近成立的联盟“柏林站在一起”Berlin Steht Zusammen的支持——学生、环保人士、政党团体共同支援罢工现场，举办活动为工人筹集罢工资金。

我们还遇到了“工会支持加沙”Gewerkschafter:innen 4 Gaza的行动者，在游行上发传单。ta们对我们说，在德国，巴勒斯坦问题和劳工问题不能分开讨论，政府对种族屠杀的支持与对内的“威权转型”息息相关。过去一年，ta们一直在试图动员更多的工会成员参与巴勒斯坦团结行动，反对对以色列的武器运输，督促工会官方放弃对以色列无条件无底线的支持。德国生活着75万巴勒斯坦人，占全部人口近1%。一年多来，政府对巴勒斯坦团结运动的打压，也让不少劳动者被噤声甚至失去工作（政府承包商员工、电商平台Zalando），而工会对ta们没有过任何支持。与我们聊天的参与者认为，这次工会没有禁止ta们发传单，已经较之前是一个进步了。

伦敦的五一游行由 London May Day Organizing Committee 主办，集合点设在克勒肯维尔区的马克思纪念图书馆前，从附近人流量最大的Farringdon车站步行至现场的路上，不时有人分发游行邀请与呼吁“停止加沙暴行”的传单，但并没有太多路人抱有兴趣。准备区域设有多个劳工主题的独立出版书摊，现场也有很多出版人员在推介读物，例如《A Spartacist Publication》，介绍各国工人抗争、政治迫害与殖民历史。

队伍于下午一点启程，横跨伦敦市中心街区，一路行进至特拉法加广场。参与组织包括本地大型工会（如铁路工会 RMT）、移民权益团体、女性劳工组织，以及来自伊朗、叙利亚、土耳其、乌克兰、拉丁美洲与东南亚等政团。整个游行由多样化的诉求构成，例如同工同酬、无罪释放被捕工人与政治人士、反对排外政策、公交司机的工时与工资保障等。尽管诉求繁多，整场游行仍以两大主题最为突出：一是声援巴勒斯坦、反对战争暴行；二是反对全球资本主义体系，对川普再度掌权下重塑世界秩序的表达高度警惕。

其中与东南亚的相关参与者由Migrante UK、Kanlungan、Anakbayan UK 与 The Voice of Domestic Workers组成。他们抗议菲律宾国内持续恶化的经济局势与体制性腐败，The Voice of Domestic Workers尤其强调自2012年签证制度改革以来，家庭工人被法律限制只能为原雇主工作，即使遭遇剥削也无法转换雇主。签证有效期仅六个月且不得延续，她们要求恢复原有签证安排，以保障人权优先于移民控制。

两点半左右，游行队伍抵达特拉法加广场，随后举行简短集会。包括铁路工会（RMT）副秘书长 Eddie Dempsey、教师工会 NASUWT 的 Jane Peckham、巴勒斯坦驻英大使 Husam Zomlot、Unite 工会伦敦东区代表 Tabusam Ahmed，以及残障者平权组织 Disabled People Against Cuts 的成员 Paula Peters。尽管演讲内容主题广泛、情绪强烈，但缺乏聚焦明确的政策主张与行动号召，也未提出针对当前立法或选举周期的具体策略。随着演讲推进，广场上大部分游行者陆续离场，集会现场逐渐趋于松散。

作者：驴火、鲫鱼、烤鸡翅、寿司、五五六六组合、Lope、汤圆、黄瓜

在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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